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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入虎xue

    若是龚俊还在,肯定会惊叹于“破月剑”卢七的大名,可张哲瀚哪了解风月行之外的江湖人士,他凝神聚气,想一招制敌,高扫鞭精准地捆住了卢七的脖子,然后猛得发力把人甩出去,可卢七也不是吃素的,身体在空中翻转两下,就用短剑扎进了门柱里稳住了身子,再三冲向张哲瀚。

    这次张哲瀚就不好抓住他的破绽了。

    张哲瀚长鞭勾住他的左手腕,迫使短剑脱手,可下一秒,他的右手就接住两把短剑,如滑溜溜的泥鳅一般,从鞭子的缝隙中溜走了,右手一抛,两把剑又重新回到了手上,反而借着鞭劲,更靠近张哲瀚,双剑齐向下劈砍。就在剑刃即将砍到双肩时,张哲瀚仰身躲过,手腕一动,长鞭缠住两把短剑,可卢七身法极快,剑在手中一抽一放,就从束缚中脱逃,从鞭子斜下方向上挑刺,看这架势要钉穿他的锁骨。张哲瀚躲闪不及,被挑破了衣服。

    那两把短剑剑刃极锋利,在卢七的手里变幻莫测,加之他身形诡谲,根本甩不掉,张哲瀚刚开始勉勉强强能算有来有回地接上几招,后期只能靠身法避让,硬抗了几道剑风,手肘、衣领、腰侧被划破了好几处口子。

    耳旁的脚步声纷杂起来,张哲瀚余光一扫,竟是那四名精壮家丁cao着板斧大刀要冲上来,他心里暗叫不好,有意贴近卢七近战,手指在卢七手腕处一弹,冲着他扬唇一笑,就趁着他愣神的功夫,长鞭飞速勾住房梁就往窗外荡去。

    在卢七眼里,自己的短剑狠狠刺过了张哲瀚的手掌心,却没有看见鲜血流出,他想起雇主所说,要全须全尾地把人捆来,有些慌了,连忙把剑抽出来,却看见那破开的伤口如同一只诡奇的眼睛,只要直视它,就会更想靠近它,他想捏住张哲瀚的手腕看得更真切些,却无意瞄到应白松所在的位置上飞着一只血红色的蝴蝶,警惕心让他迅速回神。

    张哲瀚刚荡到窗沿,就被卢七牢牢抓住了脚踝,挣脱不得,他只好顺势用大腿锁住卢七的脖颈,用力一绞拧断颈椎骨,却没料想卢七速度更快,双剑从腰侧袍子的缺口深入,挑破亵衣,将他死死地钉在墙上,剑没入墙壁两根指节长。张哲瀚没想到卢七能那么快回神,还想故技重施,不知卢七袖中的银针插入他哪处xue道,他竟迷迷糊糊地合眼睡了过去。

    卢七和家丁等人将束住双手双脚的张哲瀚送上了马车,应白松摇摇扇子得意地笑着,抬脚就要走,却被大堂里的店小二拦住了。

    “恭喜应公子抱得美人归,嘿嘿……只是这位少侠,不知身份,恐惹了事端……”

    应白松偏头看他,只笑:“他来过江宁吗,你们不是没长眼睛吗?”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放心,美人难得,我还要多玩几天的。”

    ***

    龚俊还在两条街以外的成衣店挑布料,他仔细回忆张哲瀚身上那件南诏服饰,不厌其烦地同店家比划版型、样式,忙活了好一阵,突然听到店门外吵吵嚷嚷的,只言片语钻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店家叹了口气:“看来十举公子又出来猎艳了,这次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倒了大霉。”

    店门口绣花的姑娘回道:“好像是个武林的年轻少侠呢,功夫同人一般俊俏,一头灰发惹眼得很。”

    龚俊的心被紧紧揪了起来,他赶忙追问:“是不是玄色袍子、使鞭子的少侠?”

    “好像是呢,公子不如去天涯客栈问问,我也是听别人讲的……”

    龚俊匆匆道了谢,撇下手头的事连忙赶到了客栈,果然大堂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茶盏碎了一地,说书人、客人全都不见踪影,他正想开口问问张哲瀚的踪影,就看到一顶帷帽落在角落里。

    “哎哟,公子,你可总算回来了!”掌柜满头是汗,如看见救星般抓着龚俊,“和你一起的那位少侠被十举公子掳走了!”

    “你快同我细细说来,以他的功夫,怎么会……”

    “公子你有所不知,十举公子不会拳脚功夫,但他身边却有高手保护,是,是‘破月剑’卢七!那位少侠敌不过破月剑,当即就被打昏带回应府了!”

    “破月剑”卢七不是早已死了吗?龚俊蹙起了眉。卢七原本是江湖上收钱卖命的闲散前辈,无门无派,以双短剑迅疾猛而闻名,也没听闻与人有什么干系,况且三年前卢七被雇佣与圣天帮众人一同血洗定天谷,结果双双落败,厮杀现场惨烈至极,死伤无数,卢七与圣天帮的尸首葬在了一起,从此“破月剑”销声匿迹,怎么又会出现在江宁的应府呢?

    掌柜攥着龚俊衣袖的手愈发用力了:“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吧,不然明儿就只能去乱葬岗领少侠的尸首了!”

    “掌柜,应府还招打手小厮吗?”

    “公子,应府奴仆多是家生子,从小就押了卖身契,查明底细,哪有那么容易混进去的。”

    “我想想,我想想……”龚俊的手指轻微颤抖着,额角有冷汗,这是他下山以来第一次这么慌乱。在武力上他根本打不过破月剑卢七,他轻功也练得平平,若是潜入应府,怕不是当场就被活捉,在武林前辈面前,连逃都插翅难飞,何来救张哲瀚一说。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激动问道:“你说,十举公子喜欢清新俊逸的小生,那我去应府毛遂自荐如何?”

    “啊,这,也不是不行……”

    与此同时,张哲瀚在应府的厢房内悠悠转醒,银针上的迷药剂量不重,但他的头仍有些胀痛,转头环视一圈厢房,解了手腕上松开的麻绳,张哲瀚发现自己的鞭子和锦囊都被收走了,颇为无奈地从房间角落寻了一把银质小勺作为武器,就要推门离去。

    几乎是他推开门的同时,破月剑卢七就从屋檐上跃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公子稍等片刻,少爷这会儿还在前厅赴宴,晚上便会过来厢房。”

    “我想出去走走。”

    “公子,少爷有令,您不得离开房门半步。”

    张哲瀚懒得同他废话,直接动起手来,拳拳击向卢七的要害,卢七连腰间的短剑都没拔出,便轻轻松松接下了他的招式:“公子,请不要为难在下,我只是奉命行事。”

    “你怎么不拔剑?”

    卢七淡淡道:“您是应少爷请回来的人,当然不能伤您分毫,除了离开房门,其他要求都可以满足您。”

    请?强绑回来还说得这么文绉绉。

    张哲瀚抱着双臂倚在门框旁,上下打量面前的男子,鼻尖一声嗤笑:“什么要求都能满足我的话,那你来替我,挨你家少爷的cao行吗?”

    张哲瀚眼睁睁地看着卢七的面色一黑,然后逐渐由黑转红,心里愉悦极了。

    卢七的话语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呃,公子,这……这还是要以少爷的意愿……为主,在下不好干预,但属下会会会在房顶上守卫少爷安危。”

    “逗你的,我身上的衣袍先前被你割破了,我可花了好几十两银子,你怎么说也要赔我一件吧。”

    “在下身上没有银两,下次……”

    “那就你身上这件外袍吧。”

    卢七思来想去,似乎觉得用自己身上这件又旧又丑的外袍换一件有钱少侠略微破损的袍子不算吃亏,反正这个人也活不了多久了,他也不常在市井出现,就算什么名门正派前来寻仇,也有江宁织造替他顶着,点点头答应了,三下五除二解下外袍递给他。

    张哲瀚没有去接袍子,他突然向前倒去,伸直双手搂住了卢七的脖子,感受到怀中人躯体瞬间的僵硬,张哲瀚冲着他甜甜一笑,语调轻佻又缱绻:“……你帮我穿好不好?”

    卢七不敢动弹,嗅着对方颈间幽幽的清香,他的视线不知道该往哪放,一颗心脏在胸膛中震响如雷鸣,推辞的话语在喉中吐出又咽下:“我……”

    一只血蝶从张哲瀚的手心里无声飞出。

    ***

    酒过三巡,应白松的醉意有些重了。他本来酒量就不算好,今日来的又是一群狐朋狗友,宴席上谈天说地,不是风流床事,就是花街柳巷的妓子小倌,说到兴起时,个个面红耳赤,就要抓着自家丫鬟泄火。

    “说来还是应公子艳福最深,金二公子何等自命清高啊,说什么读圣贤书、立君子品,明明长得一幅小倌样,在学堂里一根毫毛都不让碰,结果还不是被我们十举公子cao服了?”

    “啧啧啧,真是让人艳羡啊。江宁邱家大小姐,美得不可方物,我当年第一眼见到她时眼睛都看直了,不照样是应公子囊中之物?还有暖丹楼一舞千金的金灵嫣,名盛一时挥金如土,眼睛都是长在头顶的,到头来还不是乖乖做了应府的小妾?”

    “呸,说到金二公子,当年在学堂里我可是绞尽脑汁都没能把他拐到床上,假清高的模样,你快说说,金二公子在床上是不是又娇又媚,小yin娃一般?”

    应白松打了个酒嗝,一挥袖子:“也就那样,没几回就玩腻味了,今儿我可是寻了个极品美人回来,武艺高着呢,又辣又美,cao起来才带劲。”

    “我们也听说了,你可是把你老爹派来保护你的断月剑卢七都出动了,想来这玫瑰扎手得很吧?”

    应白松回道:“是啊,我怕这美人跑了,现如今正叫卢七看着他呢。”

    “那你晚上云雨时不也要让卢七在屋顶盯着,免得玫瑰里藏针啊。”

    “你这就肤浅了,再辣的美人,用沾了水的鞭子抽上几顿,在大庭广众下扒光了衣服狠狠cao上几回,就是百炼钢也得绕指柔。”

    “诶,应公子,你这回可不能轻易玩死啊,腻味了也给兄弟们尝尝滋味啊……”

    yin辞秽语回荡在席间,几人相视一笑,举杯又欢饮。

    “少爷,少爷!”一名家仆从门外疾驰而来,跪在应白松脚边,“外头来了一名男子,说是仰慕少爷已久,自愿入府做侍妾。”

    宾客们也听见了,打趣道:“哟,应少爷今儿这还有自荐枕席的,还不叫上来看看?”

    应白松许了,那名家仆就把人领了上来。

    青天白日下看美人,饶是美得惊艳,但鬓上钗环、眼尾春色、颊上绯红,看得真真切切,第一眼沉沦,第十眼、第一百眼便生了厌,但若是烛火中看美人,朦朦胧胧,烛影摇晃,唯眸中星光熠熠,道是无情也多情,一颦一笑都含羞带怯,万分风流。

    应白松便是这样看见龚俊的。

    他没有丝毫女气,似乎连一点脂粉味也不沾,若是放到寻常男子中,称的上是独一份的清新俊逸、不落俗套,不知多少江宁姑娘会一见倾心,可这样一位身长八尺、剑眉星眸的清举君子,竟然低垂着眉眼、夜奔应府意欲雌伏,应白松内心的征服欲被满足了。

    应白松冲着他一招手,龚俊便乖乖地上前坐在他身侧的椅子。应白松醉眼朦胧,捏住他的下巴让龚俊低下头来,那只手在光洁的脸颊上肆意抚摸:“……嗝,眼生得很,你是哪家南风馆里出来的?醉芜馆,还是萧阳楼?”

    龚俊立马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爷,小可本是前些日子被京城的客人卖到萧阳楼的,谁知初来乍到就惹了祸事上身,小可无力偿还债务,楼里的公子说应公子宅心仁厚、乐善好施,这才来求庇护……”

    闻言道,在座的宾客都笑了起来。江宁谁不知应白松吃人不吐骨头,萧阳楼的小倌是存心坑人家外来人跳入火坑呢,不过他们谁也不想开口揭发。

    “是啊,本公子就是宅心仁厚,见不得美人受苦。”应白松搂着龚俊的肩膀笑眯眯道,“可惜今晚已经有约了,你先去别院里待着,过几日再来寻你如何?”